三年疫情,民宿行业阵痛中洗牌,而今走过至暗时刻的民宿业终于等到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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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防控措施调整和热播剧的加持,让临近春节假期之际,云南旅游迎来高峰。美团数据显示,截至1月16日,春节期间目的地为云南的旅游订单周环比增长155%,其中景点门票订单增长570%。
为了这一春暖时刻,民宿行业从业者等了1000天。
《国际金融报》据此推出“我在云南开民宿”系列,通过对网红民宿经营者的采访,还原这三年他们在“有风的地方”的故事。
春节满房,每天拒绝三十多人
“不好意思,春节期间已经满房了。”明叔无奈拒绝了来电订房的客户,像这样的劝退电话,他每天要接30多个。
明叔最早意识到大理旅游热度上升在去年12月,元旦后这股热浪翻涌地更加明显。1月中旬明叔经营的几家民宿春节期间的客房被全部订掉,售罄的现状让他每天不得不拒绝期待入住的旅客。
今年37岁的明叔因为打造了几家人气颇高的网红民宿而在大理民宿圈积攒了不小的名气,东北人明叔,生性直爽,设计出生,审美在线。
明叔与大理最初的邂逅始于2008年,这一趟旅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彼时大理的旅游业尚未高速商业化,淳朴炙热的民俗风情和秀丽诗意的风景让他欣喜不已。
和明叔一样因为一次旅行而爱上一座城市的还有明叔的爱人,2017年,他们决定来在大理定居。
彼时的大理,和明叔初次到来时已不径相同。
2014年徐峥、黄渤等主演的《心花路放》上映,搞笑的对白,靓丽的风景线,让取景地之一的大理古城火了一把,旅游业也随之升温到巅峰状态,无数青年涌向这个西南小城,去追寻影片中的生活方式。
由于地处低纬高原,四季温差不大,苍山洱海,景致各异,不同时节都吸引着各地游客前来度假,几乎不存在淡旺季之分,也因此催生出中国最大体量的民宿群。据不完全统计,高峰时大理有7000多家客栈,其中2000多家分布在环洱海圈的129公里海岸线上。
电影带动效应是显著的,2015年-2017年,两年时间,大理古城、双廊等主要景区,酒店、民宿、客栈数量翻了一番,2017年的春节更是将大理的人气与物价推向高潮。明叔戏称那段时间,“300元只能睡一晚沙发,帐篷房一晚要近500元”。
大理生活伊始,明叔没想过开民宿,学艺术出生的他,骨子里浪漫且随性,睡到自然醒,支棱个摊位,是他最初的古城时光。
居住需求让明叔盘下了个小院,小院不大,两间房,明叔计划自住一间,出租一间。对小院的重新改造让明叔和妻子的艺术优势得到发挥,设计出身的他们一个负责硬装一个负责软装,将理想与向往倾注在小院上。
实际上,大理民宿的经营者中,像明叔这样的设计师、艺术家不在少数,他们的审美与创造也提升了大理民宿的客栈定位、装修配置和经营理念。
成功的改造让明叔的房源颇受欢迎。
热爱新鲜事物的他随后不断尝试,他们设计了大理唐宋风格最火的民宿——以山,也推出了最早的摩洛哥风情——龙舌兰tequila民宿,古树屋是新古典的清新风格的独院民宿,居山是2.0版本的唐宋风格民宿,51号公馆是法式复古风,寂然是复古度假风。
高峰时期明叔手中的民宿多达十几家,因为没有时间管理,他开始更新迭代,转手改造成功、运营稳定的民宿,而后寻觅新的标的重新设计改造。他享受这样的过程,甚至建立了一个自己的施工队,除了自家民宿工程,也承接外部订单,设计、改造、装饰一条龙,这些别人眼中复杂漫长的工程,他却觉得乐趣无穷。
2018年因为环境治理保护的要求,洱海沿海酒店,客栈被查封,拆除上千家,对民宿业造成了不小的影响。随后陆续有客栈通过验收,重新开张的民宿规模缩减到原来的一半。2019年,经历了为期两年的洱海整治后,刚刚恢复元气的大理客栈马上遭遇三年疫情的冲击。
这是很多民宿从业者的至暗时刻,数据显示,疫情三年约30%客栈遭遇歇业、倒闭、转让。
对于那段时光明叔印象深刻,他说身边不少朋友的经营出现困境,去年五一黄金周,多地疫情暴发,大理客栈预定量从40%掉到10%左右。
古城周边约六成客栈关门歇业,不少客栈低价转让,部分甚至降至五折、一折。
明叔的生意却没受影响,因为主打家庭出行,民宿的房源量并不多,精品小院的定位让这些房源面积基本在60-120平方米,精美的设计、舒适的居住体验和细致的服务让其年均客房单价在1000元左右,且一直保持着七八成左右的入住率,因此疫情三年对民宿的影响明叔的感知并不强烈。
对重资产经验的客栈民宿来说,投入越多,回报率就越高。在大理,年均客房单价超过1000元的高端客栈占比仅为5%,但年入住率却能达到百分之七八十。这批民宿在困境中的坚韧性开始凸显,这一轮洗牌中,主打穷游的低端民宿淘汰率严重。
今年初,明叔迎来了一个繁忙且热闹的春节,他坚信最差的时候已经过去,需求的反弹让他预判2023年整体收入不仅会回到疫情前,还会上升三成。
希望把后面的房租挣出来
“大年初二到初四的房间都订得差不多啦。”1月15日晚间,顾念东(化名)开心地向《国际金融报》记者发来喜报。这大概是其近三年来最有盼头的一个春节,被疫情多次“毒打”后,他对旅游旺季的预期值已经下调了许多。
7年前,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改变了顾念东的人生轨迹。那年五一假期刚结束,他就来到了云南大理,数日的旅程让他爱上了这个风景如画、古色古香的地方。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大理慢节奏的生活击中了顾念东的内心,他决定留下来生活。
在大多数人眼中,与过去告别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但顾念东不同,他不给自己设限,也没有所谓世俗的枷锁,相较大众认知里的稳定生活,他更向往自由,追寻内心的平静。
这一特质在当年的那场断舍离中体现得淋漓尽致。顾念东是名70后,去大理前,他已经在广州生活了近16年,也有着一份不错的工作。决定留下来后,他跑到一家网吧写了辞职报告,拜托朋友处理广州的房子,并将个人物品打包寄到大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顾念东还为自己物色了一个新的落脚点,经过半年的装修打磨,前后投入约105万元后,一间名为“小隐居”的民宿出现在大理古城内。
这是一个整体面积400来平的小院(院子连楼群),也是他下一段人生的开始。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小隐居”三个字中暗藏了顾念东的避世态度,“跑来大理贪自在嘛,也算是隐居了。”他边回忆边同记者说,那天自己正在看张爱玲的《小团圆》,“既然团圆可以用小来做前缀,那么隐居当然也可以”。
2016年1月,小隐居开业,彼时大理古城同类型的民宿并不多,客流量也稳定,趁着好时节,顾念东过了几年自在的舒坦日子,前期投资在两年后基本就已经全部收回。那时他已经开始计划,等过几年资金富余了就对客栈进行升级改造,换一种装修风格。
疫情的突袭让这个计划落了空。
2020年,顾念东没有想到这场疫情会持续三年之久,他抱着乐观的心态与房东又续签了三年房租,租金从之前的10万/年涨到了12万/年,“那个时候以为和非典差不多,预计最长到暑假可能就结束了”。
然而现实总是难以预料。疫情的反复让大理的客流量变得极其不稳定,小隐居的经营也进入了动荡期。在顾念东看来,所有外部因素造成的冲击都可以咬咬牙挺过去,最难捱的是内心的落差感。
小隐居每年都会做好准备迎接暑假、国庆以及春节三个假期。2021年五一小长假期间,大理古城客流量有所恢复,小隐居的入住率也得到提升。那时顾念东以为新冠疫情带来的影响已经达到尾声,暑假大概率会迎来一个真正的旺季,但当他做好一切准备后,管控政策随着疫情地蔓延进一步收严,整个暑假大理古城空空荡荡,生意相当惨淡,“两三个月完全没有人”。
2022年的十一长假亦是如此。去年暑假,大理古城意外迎来小高峰,当所有民宿、商铺等做好准备迎接十一假期时,“小阳春”却又失约了。类似的“爆冷”在过去三年时有发生,顾念东感慨道,原本已经订满的房间突然之间全部被退掉,那种感觉相当难受,“一次暑假前,两次春节前,还有两次是在国庆前”。
连续的打击让许多民宿老板撑不住。顾念东告诉记者,2021年暑假爆冷期间,大理古城出现大面积的民宿倒闭、酒吧关闭转让,据他估算整个古城内约有20%-25%的店铺歇业倒闭。
为了生存,顾念东不得不调整民宿的经营模式。小隐居共有13间客房,每间房面积约15-18平方米,疫情前的客房均价在400元左右,而近三年来这个价格已经下调至不到200元,甚至有时候在100元至150元之间。
人工成本方面,小隐居最初配备有一名管家和一名清洁阿姨,随着疫情肆虐,顾念东将阿姨从原本的每月固定上班调整为弹性工作,即按入住情况,有客人退房了就喊阿姨来打扫,按间结算工资。他苦笑道,“这样也能省下来一部分支出,但是不多”。
一系列的调整后,小隐居也只能勉强支撑,经营情况与疫情前有着天壤之别。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疫情前,小隐居在旺季时的入住率至少可以达到80%,按400元的均价算日均营业额约为4000元,月度营业额在12万左右;而2022年暑假即便出现了小高峰,整体的月度营业额也只有3万-5万元,“房价差太远”。
三年来顾念东一直处在亏损的状态,他也曾想过放弃,尤其是在2021年、2022年期间,这种念头时常浮起,却又被强制压下。他将这种心理过程形容为“打工人”的离职心态,“就像现在年轻人,每天晚上睡前都说要离职,结果第二天睡醒之后又劝自己再坚持一下吧”。
像他这样咬牙坚持下来的人其实并不多,他告诉记者,小隐居所在的那条巷子里共有8家民宿,其中4家已经“更新”了一遍。
2022年12月,各地接连放开新冠疫情管控政策,大理古城也在2023年元旦迎来高峰,这期间小隐居几乎天天满房,当久违的生机重新降临,被打击惯了的顾念东却不敢大意,他仍坚持着以价换量的策略,希望一点点将失去的流量重新找回来。
交谈时,顾念东透露出对2023年的期待,他希望这一年能将后面的房租挣出来,倘若行情再好一些,能够有富余资金更新小隐居的装修就更好了,“能把房租钱挣出来的话,我心里会稳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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